在出演《重庆森林》之前,25岁的王菲曾一再强调自己不会演戏,却一出手就提名了金马影后,25年后,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女儿身上。
窦靖童的第一次“触电”,就在上个月的北京国际电影节中,摘得最佳女配角的桂冠,捧着奖杯那一刻,她害羞得像个邻家小女孩。
从备受质疑到获得认可,窦靖童在众人的围观下一路走来,然而有她的地方就免不了对王菲的臆想,却很少有人关注窦靖童自身,如何成长为今天的模样。
1.到底是谁
作为中国最受关注的星二代,没人比窦靖童的起点更高。
2015年10月的北京理想音乐节,是窦靖童在国内第一次正式登台,她就享受了倒数第二个重磅出场的待遇,音乐声响起,窦靖童迅速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摇头晃脑,而台下的人群正努力从她的音色中嗅出王菲的味道,从她的台风中捕捉到窦唯的身影。
声嘶力竭的人们呼喊着:“唱你妈的歌!”
这句听上去像在骂人的话,让有点绷着的窦靖童没忍住,扑哧一声笑了。
窦靖童在北京理想音乐节
歌曲《Island Love》是去年她为黄渤导演的电影《一出好戏》所创作的片尾曲,这首歌在豆瓣上点赞最高的评论,是那句被媒体炒了无数遍的话:“整个华语乐坛都在等你长大。”
关于音乐本身的评论寥寥无几。
许多人关注窦靖童并不是为了她的音乐,更大程度上是出于生物遗传学的原因,这一度让她苦恼。
母亲王菲是华语乐坛最灵动的天后,父亲窦唯是中国摇滚乐的里程碑式人物,作为两个文化符号的结晶,窦靖童从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,却也贴上了永远摆脱不掉的标签,背负着拯救乐坛的使命,同时陷入了一场寻找自我的大型竞技类游戏里。
窦靖童与母亲王菲
在美食节目《十二道锋味》里,同样是星二代出身的谢霆锋谈起自己与房祖名的区别时说:“我爸是谢贤,我要超过他很容易,祖名的父亲是成龙大哥,他要超过他的父亲就很难了。”
总是刻意回避,这是大多数想要证明自己的星二代持有的态度,但在窦靖童这里,面对自己倍受关注的家庭背景,她向来十分坦然。
一次,有人拍到独自乘坐地铁的窦唯,他身材发福,头发潦草,衣着不修边幅,照片曝出后立即在网络上疯传,人们叹息着窦唯人生孤寂、境遇凄凉。
几天后,窦靖童默默地在微博上发了一张自己乘坐地铁的照片,无声地支持着父亲。
窦靖童在地铁上
对于深居简出,痴迷于音乐的“窦仙儿”,窦靖童给予了充分的理解,她觉得这样挺好,父亲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,她说:“如果他追求的是被人喜欢,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”。
窦靖童很少温习父母以前的演出视频,香港红磡的演唱会是窦唯人生中最闪亮的时刻,但窦靖童并没有看过,她更愿意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套方案,或多或少的,她不想复制。
来自母亲方面的负面影响似乎更大一些,常常有不怀好意的记者试探窦靖童:“你怎么称呼谢霆锋?”
其实,她不仅与谢霆锋相处融洽,与前继父李亚鹏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母亲而疏离,她依然称呼李亚鹏“爸爸”,与同母异父的妹妹李嫣也相当亲密,那次理想音乐节,李亚鹏特地带着李嫣挤进人群里给她捧场,李嫣还给姐姐发了一个爱心红包。
窦靖童与妹妹李嫣、继父李亚鹏
没有一次媒体采访,记者不想从她嘴里套出父辈们凌乱的关系,这是一种无形的消耗。很多时候,窦靖童似乎也想成为完全的自己,当去到别的国家的时候,她会给自己重新取一个名字,再给自己设计一个职业,她最常用的身份是,一名叫做珍妮的律师。
人们总在说窦靖童的乐迷都是“祖传粉丝”,但面对挥之不去的光环,她并没有急切地想证明自己。
接受采访时她说:“不管出了多少张专辑,肯定都是会有一个比较的,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甩掉这个标签,但我也没有刻意地要去甩,他们要这样想的就这样想,说我声音像我妈,那我毕竟是我妈生的,我声音不像她那还能像谁?”
2018年春晚,王菲与那英跨越20年再次同台演唱,人们纷纷感慨岁月匆匆女神不老之际,窦靖童的一条微博,让大家忍俊不禁。
她发了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,照片里还是幼儿的窦靖童表情倔强地指着妈妈的海报,下面配着一句傲娇的话:“看见没,这是我妈!”
图片来源自窦靖童微博
二十岁出头的年纪,窦靖童却比谁都清醒,她很清楚自己的原生家庭是一种负担,同时也是一种优势,既然没办法摆脱,就泰然处之,然后找到做自己的方式。
这是她从自己游离的童年总结出的道理。
2.音乐世家
窦靖童走上音乐的道路,一点都不奇怪,对她来说,出生就是出道。
王菲的专辑《唱游》里有一首特别的歌,由王菲作词,窦唯编曲,名字叫做《童》,是专门送给女儿的礼物,歌曲里那稚嫩的呢喃就是1岁的窦靖童首次献声。
歌词唱着“你不能去学坏,你可以不太乖”,竟然成了后来女儿成长的写照。
一家三口
童童的到来是一个意外,就像王菲与窦唯的婚姻也是一个意外。
1990年,移民香港的王菲改艺名王靖雯,凭借天籁的嗓音在香港已是小有名气,她结识了黑豹乐队的键盘手栾树,两人成了男女朋友。
在王菲的牵线下,黑豹乐队来到香港发展,成为Beyond乐队的师弟,很快就红遍了亚洲。在一次演出结束的庆功会上,王菲与黑豹的主唱窦唯被支出去买酒,电光火石之间,两个同样孤傲的人不顾一切地相爱了,王菲向栾树提出了分手,愧疚的窦唯减去了长发,离开了黑豹乐队。
王菲与黑豹乐队
王菲与窦唯于1996年步入婚姻的殿堂,次年1月,北京东城区的协和医院里,一名女婴顺利降生,取名窦靖童,窦是窦唯的窦,靖是王靖雯的靖,寓意两人爱的结晶。
窦靖童从小就面对长枪短跑的围观,怎么应对穷追不舍的记者们,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。有一次她被拍得不耐烦了,用手作出机关枪扫射的样子,噘着嘴说:“我今天心情不好,不要拍我,去拍妈妈。”
她也十分了解父母的职业,在早年王菲的采访里,说童童特别小的时候只要看到电视里唱歌的都喊妈妈。2岁时,她在歌曲《只爱陌生人》里献声,就是那句著名的“Come on, baby”,被制作成了风靡一时的手机铃声。
然而,王菲与窦唯的婚姻只维持了三年就走到了尽头,窦靖童游离的童年就此开始。她有时候跟着奶奶和姑姑,有时候又被妈妈带在身边,害怕被抛弃成了她隐隐不安的源头,也造就了她早熟的性格。
演员黄觉曾评价她,是自己见过的情商最高的孩子,比同龄人成熟太多。
窦靖童与奶奶、爸爸及妹妹
小时候的窦靖童,对上台表演却有一种巨大的恐惧,初中有一次被老师逼去参加歌唱比赛,不仅忘词还破音,羞愧的她跑到后台大哭起来。
等到最后投票的时候,所有的选手都上场,面前放一个箱子,当时站在她旁边的是那次比赛的冠军,只见一大波人朝自己走来,却把票投进了旁边的箱子,后来窦靖童经常提起这次惨痛的经历。
反而在创作上,她更加在行。第一次组乐队那年,她只有十三岁,为了考取美国一所音乐学校的创作系,之前从没写过歌的她写了三首歌参加考试,没想到直接通过了,其中一首名叫《With you》的歌曲,旋律清新上口,一经发布,人们立即夸赞“王菲后继有人啦”。
音乐成了窦靖童的全世界,她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表达自己的出口。
2015年时,窦靖童签约了被奉为“金牌经纪人”的香港陈家瑛经纪公司,在日本的音乐节上首演出道,自由的台风和慵懒的唱腔吸引了大批粉丝。
在此之前陈家瑛只签过三个艺人,分别是陈百强、王菲和陈奕迅,每一位都成了华语乐坛顶梁柱般的存在。
作为陈家瑛的第四位歌手,人们期待着窦靖童会不会成为下一代巨星。
3.不是叛逆
然而面对期待,窦靖童似乎并不在意,甚至经常显得很“自私”。
夸张的亮色短发,有时甚至剃成光头,超过7处的纹身,包括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脖子的那条黑线,叛逆个性的坏孩子造型令人们无法接受。
王菲经常被斥责为一位不合格的母亲,才使窦靖童长成稀奇古怪的样子,也有人同情王菲管束不了孩子,而替她感到无奈。但这都是人们的臆想,事实并非如此。
窦靖童觉得自己唯一做过和“叛逆”能挨一点边的事就是决定辍学。
当时为了把她从国际学校转去北京最好的四中,李亚鹏苦等校长三个小时而不得,后来好不容易转学成功,上了不到一年学,窦靖童就决定辍学去美国一所音乐学校的创作系学习。
然而一年后窦靖童向王菲再次提出辍学的决定,王菲跟她说,你自己考虑好,将来不后悔就行。
窦靖童觉得学校很好,但在那里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,辍学不等于停止学业,只是换一种形式学习。 “我觉得学校里很多同学都不太清楚自己想做什么,但我很清楚,当我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,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王菲看似放养的教育方式,给了窦靖童足够自由的成长空间,让她从小就懂得对自己负责。
除了这次被称之为“叛逆”的经历,窦靖童常常表现出一种与外表相矛盾的乖巧。
王菲和李亚鹏离婚时,窦靖童安慰妈妈:“伤痛是真实的,但生活还要继续。我爱你们,”在王菲失意痛苦时,女儿曾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港湾。
在成熟独立的女儿面前,王菲反而像是一个孩子,她总是自豪地说,“每个任性不太懂事儿的妈总能生出个温顺明理的女儿。”
闲暇时间,窦靖童还是经常去李亚鹏经营的咖啡店里帮忙,面对顾客的要求,她总是礼貌回应,当有粉丝上前求合影时,她会告诉他们现在是上班时间,等下班以后可以再过来找她。
窦靖童在咖啡馆工作
在炫酷个性的打扮之外,窦靖童彬彬有礼的性格,时常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反差感,这种有趣的矛盾赋予了她奇妙的人格魅力。
参加台湾的一档综艺节目时,主持人显得十分小心翼翼,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她的红线,但整场节目下来,窦靖童始终耐心地配合,这让主持人受宠若惊,一个劲儿地夸她性格太好。
在窦靖童看来,为了叛逆而叛逆是件挺傻的事。
对她来说,打扮只是打扮本身,仅仅关乎于个人审美,只是恰好,她的审美在主流之外,正像她的音乐一样,虽然得不到太多大众共鸣,但自己开心就好。
而让自己开心的事,必然与“真实”二字形影不离。
她把妈妈淘汰下来的手机用了好几年,出门打车嫌车费太贵,于是经常骑着老旧的二八自行车出门,一直想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,但是为了替姑姑分担弟弟的学费,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,会记得奶奶的生日,带着她去参加金马奖颁奖礼。
北京跨年演唱会上,室外舞台冰天雪地,窦靖童丝毫不在意形象,用军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上台了,冻得龇牙咧嘴的表情被网友们制作成表情包。
窦靖童在北京跨年演唱会上
这些在许多人看起来不那么有面子的事情,在窦靖童这里简直是家常便饭。
有一次宣传自己的新专辑,记者逢迎地问:“ 听说你的专辑里这次用到了特雷门琴。”
窦靖童一脸疑惑,问:“什么琴?”
记者再次给出暗示:“据说是世界上最难演奏的乐器是一。”
结果窦靖童说:“那只是和声器的效果而已。”
参加湖南卫视一档节目时,何炅问她为什么要来参加,在观众等着她大谈音乐情怀之时,她说:“我妈让我来的。”
她总是坦白得让套路无计可施。
在为自己的第二张专辑《Kids Only》设计封面时,姑姑发来了一张家庭合影,弟弟丑萌的表情吸引了她,于是在飞机上用了15分钟的时间,她把弟弟的头像做成了专辑的封面,自己喜欢得不得了。
《Kids Only》专辑封面
她始终记得父亲告诉自己的话,自然美才是真的美。
4.灰色地带
王菲改编自窦靖童作品的《童殿》中有歌词这样写道:你是童真与世故结合的物种,你要做期待与失落的帮凶。用来形容窦靖童再合适不过。
黑与白并不是窦靖童处世的主色调,她总能恰到好处地模糊非黑即白的界限,行走于灰色地带。
小时候窦靖童经常与男孩子混在一起玩耍,“踢足球”、“打泥仗”、“打雪仗”特别在行,她有一个绝技,把雪放在冰箱里,冰一会儿再拿出来打,每次都会赢。
虽然有着敏感的内心,却养成了男孩子般大大咧咧的性格,这造就了她充满魅力的雌雄同体气质,常常被粉丝们称为“国民老公”。
帅气的窦靖童
不只和谐地溶解了性格上的矛盾,关于如何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保持真诚,她也找到了合适的解决方式。
在她身上,看不到母亲的任性,更看不到父亲的极端,她多了几分亲和,又多了几分圆滑,但骨子里依旧自我。
王菲的棱角向来分明,当记者问她离婚的原因时,她回了一句:“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不快地转身离开了。
在这一点上窦靖童并没有遗传母亲的犀利,面对媒体她总是展示着自己的修养,香港娱乐记者向来以毒舌著称,有一次他们向窦靖童提了一个十分带有侮辱性质的问题:“你最喜欢哪个爸爸?窦唯,李亚鹏,还是谢霆锋?”
当人们以为她会像妈妈一样回答“关你什么事”时,她尴尬地笑着说:“这个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。”
窦靖童与姑父贝贝
在音乐理想上,窦靖童更像父亲,她与姑父贝贝,一起创作自己喜欢的音乐类型,但她从来不像父亲一样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,她也尝试着向作品里加入流行元素,她明白音乐属于自己,也属于大众。
贝贝之前是许巍的键盘手,但他现在非常喜欢与窦靖童一起工作,他说童童的音乐给人的感觉,就像儿时放学回家走在一条坡路上,到达坡顶看到了温暖的夕阳,平和而生动。
人们说,窦靖童是她爸妈的升级版。
陈可辛执导的电影《七月与安生》里,窦靖童创作了片尾曲,迷幻的曲调与深刻的歌词让陈可辛见识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孩子,竟然能有如此成熟的思想,于是问她,你是胆小安静的七月,还是叛逆奔放的安生。
窦靖童与陈可辛
窦靖童回答,她既是七月又是安生,没有一个人的性格是一成不变的,就像自己也有发怂的时候,也有岁月静好的小期盼。
陈可辛欣慰地评价她:有态度,但是没有刺。
在这个真假参半的年代,窦靖童世故与童真并存的处事之道,成了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。
如今越来越多的人,开始抛却父母的因素关注窦靖童本身,他们看到了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孩子,如何在娱乐圈里游刃有余却能独善其身,如何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,如何在全世界的期待里依然保持自我。
人们发现,窦靖童三个字,不仅有窦唯的窦,王靖雯的靖,还有窦靖童的童。